八、就讀河大

    於武漢臨大結業,分發河南大學的同學,結伴到開封報到。我們搭乘平快火車,由平漢路到鄭州再轉隴海路,因為心情愉快,沿途說說笑笑,要比汽火車迅速而又舒適的多了,進入開封城內,市容亦有了很大改變。

    開封是我國六大古都之一,人文薈萃,歷史悠久。戰國時代的魏國,就是據此作為都城,命名大梁,隋、唐兩代改稱汴州,北宋時期又稱作汴梁或汴京,主要係汴水流經附近而得名。

    到達河大,正置暑假開始,學校已收到武漢臨大分發的名單,不過經校務會議決定,仍需要通過轉學考試。我係轉入法律系二年級,應試科目除國文、英文外,尙有中國通史與政治學兩項專業科目,正好在臨大都有講授,又託人向留校同學借了幾本筆記,加緊準備,而面對另一次考試。

    國文專考作文,題目是「談治學的方法」,對此類文字,在經正學塾求學時,吳師常給我們講述,幾經思考,而以大學首篇,大學之道在明德、新民、止於至善為主旨,進而從中庸所述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、篤行等五方面加以申論,寫來還算順手,中國通史和政治學兩科,所借筆記亦派上了用場,祇有英文,讀中學時未能奠定堅實基礎,考的未盡理想。遂與六叔商量,請其在開封等待放榜,我則先行返鄉,那時六叔已在他的母校真光中學,覓得一個兼職。

    回到家鄉,最高興的莫過於祖父母與母親了,半年多未見,對我問長問短,我把登記與學習經過情形,從開封說到武漢,又從武漢說回開封。與經正學塾的老同學,亦有多次聚晤,談的大半亦是武漢三鎮風光。

    那時,家鄉建設正在積極發展,為了加強基層幹部組訓工作,縣政府要成立訓練所,急需工作人員,遂被臨時徵召,參與籌備,而任派編審職位,專門負責課程編排與文康活動相關事宜。縣訓所的地址,係借用文林街岳廟及岳氏宗祠,辦公室在三代祠,受訓人員集合,利用岳廟正廳前廣場。

    第一期是戶政人員訓練,開訓未久,便接到六叔信函,告知轉學考試已蒙錄取,促我趕快入學。於是就向兼所長張守魁縣長及教育長姬輔政先生請辭,這是我初入社會,對家鄉惟一的一次服務,時間雖然很短,工作極有意義,不過為了不使影響訓練,直到第一期訓練結業才行離開。

    匆匆趕往學校報到,已經開課一週,被分配於大禮堂後邊東側一間臨時宿舍住宿。選課時,系主任熊伯履老師問了一些讀書及轉學的經過,鼓勵我要多選幾門課程,以彌補一年級荒蕪的學業。全班同學六十多人,上課地點係在七號樓,按照課目及選修人數,編排教室受教。

    談到河南大學,其前身是中州大學,再追本溯源是満清貢院,民國成立,改設留學歐美預備學校,分文、理兩科,後來合併法政和農業兩個專門學校,增加為文、理、法、農四科。當中州大學建校時,平津一帶,尚僅有北京和北洋大學,可算是在我國北方成立較早的幾所大學之一,更難得的是為了籌備中州大學,河南行政當局,以契稅作為教育專款,在財力上得到充分支援。

    抗日戰爭期間,受戰火影響,學校一再播遷,由開封而鎮平、潭頭、荊紫關,最後到達陜西寶雞,而且改為國立。當日寇投降,迅即復員,並擴充為文、理、法、工、農、醫六個學院,校本部位於開封城東北角原址,南郊繁塔、乾河沿一帶,另設分部,在校學生已有兩千多人。復員時的校長是田伯蒼先生,後來田先生調任教育部次長,由姚從吾先生接任校務,姚師是研究遼、金、元史的權威,我們曾在大禮堂聽他以「歷史是一面鏡子」為題,所作的學術講演。此時教務長為郝象吾先生,先後之訓導長路葆清、馬非百先生,總務長陳奇秀、党玉峰先生,均為極有名的專家學者,各有所長,真可說是人文薈萃,校譽更隆。

    我們法律系主任熊伯履老師,原名緒端,河南光山人,為司法及教育界名彥,其所授「憲法」一課,祇要一進入教室,便滔滔不絕講個不停,選課的人數最多,後來由小教室改為大講堂,且一再告訴同學們,國家已由軍政、訓政而進入憲政時期,未來法律系同學的責任更加重大,勉勵大家一定要用心學習。

    至於住宿地址,亦先後遷入東三齋及東四齋,正位於全校區的中心地帶,四人一室,窗明几靜,距七號樓教室、研究室,六號樓圖書館、閱覽室很近,上課及進修都非常方便,我遵照伯公老師的指示,選修課程比較多些,考試成績還算理想,為了申請公費亦給我不少支持協助。

    又法律系的各項課程,除由在校教授主講外,有些尚聘請河南高等法院、開封地方法院,對法學理論與實務均有獨到見解之審判廳長或推事、檢察官講授,當遇到其主持之重大或特殊訴訟案件,有時亦會讓我們分組前往旁聽見習。最有趣的是系內舉辦的辯論會及背誦六法比賽,有問有答,且思且應,增加了學習的趣味性與應變力。又在校時曾參加政府考選部門辦理的司法官高等檢定考試,獲得証書,亦許平時喜歡讀背刑法,那次考試,刑法分數最高。

    又在河大就讀期間,約有十多位湯陰小同鄉共讀,年齡略大的,如鄭承鈞、焦庭萱、索遷善、廉瑞徵、何凌漢、郭泰臨等多位學長,較小的則有胡振倫、王金剛、張文仲幾位學弟,再加玉彬叔與我,人數雖然不多,卻正好分佈於六個學院,即便是不能一齊食宿,同窗共學,但遇有難題,定必相互研究,充分發揮鄉誼友愛精神。每年寒假,恰逢春節,當回到家鄉,縣議會總必邀約餐敘,同學們亦能各就所學,提出一些縣政建設意見,供請參考。

    整體說來,河南大學教學設施充裕,學風淳厚樸實,正如校歌所描述的「嵩嶽蒼蒼,河水泱泱,中原文化悠且長,濟濟多士,風雨一堂,繼往開來揚輝光」的風貌。且以「明德、新民、止於至善」,作為校訓,書題學校大門上方,而明確昭示,修身育人,都必須達到最完美的境界。

    每年校慶,則都必到十號樓大禮堂參加慶典盛會,亦先後觀賞過豫劇名伶陳素真的表演,還有在校同學的民歌演唱、對口相聲、「升官圖」話劇。同學們之間,相互切磋學習的精神,堪稱是我求學過程中,最足珍貴的一段時光,嗣經獲得學校全公費待遇之後,生活益加安定,更引發了勤奮力學的心願。

    可是於三十六年,家鄉動亂不已,先有五叔到開封參加合作人員訓練,結業後由六叔與我接待,三人拼湊一張大床,過了半個多月克難日子,後來才送之到禹縣履新。不久母親又隨同二祖父母們到達開封,談及因動亂有關田賦租稅攤派問題,大家庭有諸多不便,三位祖父商量分家,由大戶變成小戶,但為了躲避烽火,仍然各自逃離,祇有祖父母不願外出,仍守著難以割捨的家園。

    對於母親的生活,曾想到要棄學就業,卻未獲母親同意,祇好將之安頓於花井街同鄉會舘,用我的公費待遇自炊,暫時過活,之後協調蒙開封市政府同意,分配城西農村就養,我陪同前往完成報到手續,隨即返回學校上課,原本單純的學生生活,因之有了遽大改變。

    從家鄉傳來訊息,祖父去世了,享年六十三歲,在祖母主持下,由親友協助安葬。那天母親和二祖父們聽了,都甚為哀痛,我回到宿舍,亦難過了幾天,曾跪在床頭向上帝祈禱,恩求祖父能在主的懷抱裏,安息永生。

    後來,很難得經時任河南大學附屬工職校長的同鄉聞培初先生介紹,得到一個半工半讀的機會,一方面可以維持母親生活,一方面可以堅定的用心學習,誰知很快又因烽火蔓延,燒到開封,尚未到職,就不得不與汴梁告別,而走向浪跡天涯的日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