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、怒潮熱情
怒潮學校遷到新埔,正式安定下來。新埔是新竹縣的一個小鎮,位於竹北與關西之間,鎮民多屬廣東客籍,民風敦厚純樸,以盛產椪柑聞名。
按照分配位置,三個學生大隊,分居於新埔及石光兩所國民小學,校部同仁則住在大街正中的廣和宮,辦公室設在廣和宮對面鎮公所一座官舍。廣和宮有前後兩進,我住在第一進中間神龕的右下方,大門口右邊,還闢建了一間圖書閱覽室,供同仁休閒進修使用。
校長柯為之將軍,長於兵學,精研「面形戰法」,我們初到江西南城時,在株良軍官團,便聽過他的講演,闡述面形戰法之理論與實際,見解獨到,分析精闢。那時他是兵團副司令官,於講演中,亦曾提到「靈性不能朽,知識不行老,建康不可衰」的三不主張,勉勵大家。之後在學校裏,對這些問題,更不斷作進一步講述分析,一直令人難忘。
員生駐地安頓完畢,召開了擴大校務會議,以決定學校教育方針與組織架構。校本部採取三處一室編組,把原先的組改為處,三處是教務、政訓、副官三個處,一室是校長辦公室,下轄三個學生大隊,每大隊分四個中隊,每中隊分三個區隊,全校共計十二個學生中隊,還有一個軍士隊,另設置醫務所及印刷所,全體師生將近兩千人。
學校的教學課程,軍事與政治並重,對外一直以「怒潮」作為代號,這是取自黃埔軍校校歌,第一句「怒潮澎湃」的首兩個字,三個學生大隊,亦分別簡用「奮鬥」、「創造」、「挺進」代稱。後來學校徵求校歌,選用了陳崇同學的詞,許建章老師的曲,大意表達了「壯志凌霄似龍蛟,我們青春年少,如一股怒潮,在艱苦裏奮鬥,從患難中創造,準備作時代的燈塔,社會的前導,挺進挺進,讓新的中國,走向富強之道………」其中便道出了「怒潮」及「奮鬥、創造、挺進」的含意。其次就設校的地點來說,「新埔」與「黃埔」更屬巧合,校長柯為之將軍亦一再強調,要能重新發揚黃埔精神。
按照學校新的編制,我被派政訓處編譯科服務,負責書刊編印、訓育活動、重要集會及外賓演講紀錄等有關業務,像胡司令官多次蒞校訓話,還有國之大老或專家學者,諸如陳立夫、谷正綱、黃季陸、任卓宣、臧啟芳、沙學浚、王化行先生們的應邀到校專題演講,都曾為之擔任過紀錄。不過新埔鎮缺少可以容納千人以上的室內場地,這些大的集會,常利用新埔國小後山運動場舉行,在日光直射下,一面聽一面記,頗費眼力,為求方便,自己設計了一些代字符號,臨時使用,後來又參加簡化速記函授,學得一些訣竅,記來才略加快速。一年內,經整理歷次重要紀錄稿件,編印出版了兩冊專集。
校長柯為之將軍雖係一位軍事將領,對文化工作卻極為重視,為了配合學校教育訓練需要,決定發行「怒潮報」和「怒潮半月刊」。怒潮報成立有專門組織辦理,怒潮半月刊則交由政訓處編譯科策畫,基於業務職掌,亦指定我承擔了此項任務,立即研擬發行計畫,聘請撰述委員,按照集稿、畫樣、送排、校對等步驟,次第進行。內容分有專論、時事分析、問題研究、藝文、通訊各欄,採十六開本,封面「怒潮」二字,專請國之大老吳稚暉先生題寫。當它於三十九年元月創刊問世時,我們都將之視同新生嬰兒似的,掩不住內心的喜悅。
對於訓育活動,在我承辦的業務中,舉辦過多次論文、演講、辯論等比賽,這些活動,都是教學的一種方式。比賽分為初賽、復賽、決賽三個層次,從中隊、大隊到全校,分級進行,要求學生全員參加,而且統一命題,例如曾希望大家對所謂面形戰法、第三任務、以及如何奮鬥、創造、挺進等問題,研究闡述,並於決賽中評選最優之前五名,表揚獎勵,由於舉辦這些活動,更增加了與不少同學之接觸與認識。
另外尚有以中隊為對象的壁報、歌唱、戲曲等比賽,係由同仁汪崇仁兄承辦,尤其是將各型壁報展示於新埔街頭時,有文字、有漫畫,多采多姿,吸引不少行人觀賞。戲曲比賽優勝的團隊,尚巡迴竹北、石光、關西、照門各地公演,獲得民眾不少掌聲,還有那次放天燈遊戲,就更加有趣了。
編輯書刊與辦理活動,工作性質不同,一靜一動,使我歷練了兩方面的經驗。於下班之後,或星期假日,常與同事相約,到附近義民廟、三聖宮、白鶴山、乾元宮等地,尋覓先民開發台灣的史蹟。如天氣炎熱或遇有風雨,大多留在廣和宮閱覽室,閱讀書報或剪貼資料,有一天從報紙尋人啟事中,突然看到河大校友趙百師學長的信息,他住在新竹山崎鳳凰村,經多次前往訪晤,更驚喜的是輾轉接到六叔由金門的來信。
與六叔在南京分別,已經一年多了,居住金華及會昌期間,尚有信函往返,知道他與百師兄到了蕪湖,之後因居處不定,失掉連繫。另一項收穫,是從六叔的來信中,談及鄉友黃守誠亦來到台灣,住在澎湖,守誠則是在「新聞天地」雜誌看到六叔一篇新聞報導,向編輯查到地址,三地雖然相隔遙遠,我們靠書信連絡,傾訴離情,縮短了相互間的距離。
守誠與六叔均勤於寫作,守誠筆名「歸人」,六叔筆名「野文」,常有散文或短篇小說於報刊發表,並鼓勵我亦能作藝文尖兵。此時,我除了有多篇專論性文稿,刊登怒潮半月刊外,第一篇報導性文字,則係以「怒潮學校在新埔」為題,於三十九年二月在中華日報刊出,曾把怒潮設校目的、教育訓練及來台經過情形等,廣為介紹說明,使社會大眾有所瞭解。接著在新生報、竹風日報亦曾為文作系列性報導,竹風日報設於新竹,經過幾次投稿,受邀擔任地區記者,後來還試行寫了一些些雜文,在報章副刊發表。
那時學校教官鍾凌兄,兼編怒潮報副刊,並使用「狄子耶」筆名,撰寫了不少發生於大陸戰地的動人故事,是報導亦是小說,刊載各大報刊,人物刻畫細緻,故事有血有淚,內容一篇比一篇精彩,而引人入勝,我們志同道合,從此更有了進一步交往。
怒潮學校的教育訓練,係分階段實施,每一階段結束,都會舉行檢討,以落實效果。當時的物質條件雖然甚差,大家仍舊抱著氣吞河嶽,雲滿長城的壯志,甘之如貽,還以微薄收入,響應政府號召,合力購買愛國公債,中央日報特以專文評述,譽為怒潮般的熱情。
當總統復職那天,怒潮師生結合新埔民眾,舉辦了慶祝遊行大會。農忙季節,各隊分別編成服務小組,協助鄉民收割。遇有節慶,定必邀約與民同樂。師生們曾捐款為新埔初中、新埔國小、石光國小興建教室,在新埔國小後山運動場上,還樹立了紀念碑及精神堡壘,於通往新竹的公路橋頭,則修建了一座怒潮亭,供路人憩坐懷思,而以怒潮熱情,感染全鎮。
新埔鎮民,亦以交到怒潮朋友為榮,親手摘下果園甘甜味美的椪柑,與怒潮師生共享。幾位校部官長及隊職人員,更與國小女老師,農會女職員,孕育愛情火苗,結成並蒂連理。
對於我來說,三十八年是顛沛流離的一年,三十九年慢慢寧靜下來,在新埔怒潮大家庭裏,過著極為愉快的生活。因之每每想到怒潮,就會念及新埔,當想起新埔時,又會念及怒潮。黃埔、新埔,雖屬巧合,但怒潮學校在新埔,怒潮人與新埔人,確已建立起水乳相融,密不可分的情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