廿五、牽手情深

   隨著部隊到達台灣,服任軍職,多年來職階雖有調動升遷,但在男女感情生活上,卻是一片空白。

    許多朋友曾鼓勵我,應該有一「牽手」,建立起幸福家庭,認為立業需要成家,成家後才算真的立業。而我顧慮的,則是軍職生活無定,個人收入有限,平日工作又極忙碌,難以照顧家庭,因之亦就拖延下來。

    調職國防部時,住於單身宿舍,先在公館營區,係由大營房臨時改設,十多人一個房間,住了四個月後,搬到和平東路坡心新建宿舍。在新宿舍分配到第三十室,一室四人,另有大餐廳、盥洗室、洗衣房,比公館營區方便得多。之後民權東路「鼎興營區」新宿舍落成,再度遷居,此宿舍是四層連棟式樓房建築,設備更加新穎,有游泳池、文康室、餐飲部、健身房、籃球場、福利社,在營區內還成立了自治性的管理組織。

    於鼎興營區宿舍,我與劉漢溱、陳久曾二兄,同住二一一室,再加上營區總幹事元之剛兄,四人曾在一個單位服務,一高、一矮、一胖、一瘦,同食同住,玩在一起,人稱「四仙」,我身高一七三公分,體重祗有五十公斤,堪稱「瘦仙」了。大家於公餘,下下圍祺,看看書報,那時舞風較盛,偶而結伴到聚樂部曼舞,生活得還算自由自在。祗是到了年節時際,精神難免有些落寞,自然就會興起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感嘆。

    有幾次,熱心的朋友,權充月老,強拉紅線,先後介紹與幾位小姐認識,或因自己熱情內斂,欠缺勇氣,見過面後常無進一步發展。不過上帝對他的兒女,依然十分顧佑,終於在五十六年,使我結識了一位嫻淑的女友,進而我倆牽手合力,共同建立起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。

    大約是五十六年春天,局內第四處新進了一位女同事,負責文書處理及資料登錄工作,溫文柔雅,外型亮麗,有人告訴我係為豫魯同鄉,偶而在業務上接觸,祇見她禮貌微笑,不多言語,僅能算是點頭之交。

    有一次國防部舉辦文書講習,我負責連繫,兩人同編一組,她聽不懂主講人的方言,由我轉述解釋,告知一些特別注意的事項,相聚半天,有了較多交談機會,知道她籍屬山東,家住內湖,公餘正在練習英文打字,後來局內有些英文打字文件,都會找她幫忙。

    又一次,承朋友邀約,參與聯誼活動,同仁們到國賓飯店國際廳,觀賞日本歌舞劇表演,散場時已接近午夜,時間太晚,由我送她回家,幸能再約於週末小聚,並到市區承德劇院,看了一場電影,片名「桃李春風」,她說是西片「小婦人」的翻版,對兩片劇情及劇中人物,都有極深刻的評比。我看電影,於欣賞後很快便會忘去,她卻記得那麼清楚,實亦細心過人之處。晚餐則係於圓環小敘,那天她穿了一身粉紅套裝,更見落落大方,楚楚動人。之後即開始書信來往,加多了見面機會。

    五十八年春節,我們同到石門水庫風景區,渡過愉快的一天,已往亦曾到過石門水庫多次,湖光山色,雖極秀麗,似乎都比不上那天明媚。我倆共乘畫舫,同遊仙島,在碧波中盪漾,於阿姆坪流連,上岸後由亞洲樂園走到童話世界,然後站在壩前小亭邊拍照,含笑的遠山,弧形的閘門,飛躍的噴泉,還有她那倩倩儷影,都一一攝入像機留念。

    春節剛過,又屆元宵,元宵節是她的生日,我們離開嘈雜的市區,到植物園荷花池旁,小坐談心。忽見叢林裏有一群小朋友,提著花燈,迎面前來,邊走邊唱,似在祝賀她生日快樂,我倆拍手叫好,小朋友便圍攏過來,要求阿姨為之說故事,她從「白雪公主」講到「七個小矮人」,說說笑笑,在與天真無邪的小朋友相聚下,過了一個極為愉快的生日。

    之後,我們亦曾同遊天溪園、烏來瀑布、銀河洞、指南宮、文化城、陽明山公園等諸多景觀,於晤談中述說往事,增進瞭解與情感。我是從小便失去父愛,由母親照護,於顛沛流離中成長,她亦在襁褓中即受到戰火的影響,兩人確實有著共同的生活體驗。

    四月上旬,有一晚在其住家附近碧湖聚晤,湖水清澈,月色朦朧,一人拿了一包長生果,坐在湖邊草坪談心,說到她高中時湖上划船落水,參加勞軍活動脫隊的趣事,我聽得入神,竟耽誤了末班公車時間。祇好由內湖經大直、圓山,循著民權東路,徒步返回宿舍,雖然走了兩個多小時,步伐反而顯得輕鬆,因為那晚她已同意了我們擇期舉行婚禮。

    結婚典禮是於五十八年七月十二日,假台北市杭州南路陸軍聯誼廳舉行,七月在台灣已進入炎炎夏季,那天下午,卻又有一陣吉雨,甘霖下降,暑意全消,我們進入禮堂,已經到了三百多位親友,怒潮學校的校長柯為之將軍,亦親臨觀禮,證婚人是戰地政務局局長甯俊興先生,老組長胡素鴻先生更在典禮中致詞祝福。許多很久未見的同鄉、同學,都趕來參加,六叔當時正在台北研究所進修,雖因骨折尚未完全康復,仍然到禮堂向親友們答謝。

    結婚後的新居,在中和鄉積穗村「太武山莊」,與鄧振剛兄是對門鄰居,此屋亦是振剛兄協助向朋友暫時借住,便於兩家相互照顧。那時我們的辦公室已遷到石牌,由積穗到石牌,必須轉車兩次,早出晚歸,下班後兩人立即進入廚房,共同炊洗,家庭溫暖,消除了一天的疲勞。

    在積穗大約住了半年,為了避免上下班塞車之苦,我們在辦公室附近「榮光二村」,找到了兩間樓房,遂決定搬家。又榮光里一帶,農田較多,禾苗青青,石牌與淡水河之間,形成一個小平原,視野開闊,早晚有不少時間,我們倆牽手漫步於阡陌隴畝之間,迎接朝陽,送別黃昏,亦曾到天母後山,攀登軍艦岩,神遊情人廟,享受田園樂趣。

    一天鍾凌兄於電話中告知,板橋地區有一家建築公司,推出軍公教人員安家住屋專案,興建了「太陽新村」,價格非常便宜,並有低利貸款,而相約同往參觀,以解決住的問題。亦許受公司人員熱誠接待影響,很快便作了決定,鍾凌兄購置了八十四號四樓連棟兩戶,我亦於三樓訂購了一戶。經研究規劃,除廚衛設施外,裝成兩房兩廳隔間,倒亦小巧合用,為了紀念第一次在台灣置產,特別把它命名為太陽光輝照耀下「愛的小屋」。

    兩年後,國防部分配我一戶眷舍貸款,經連絡了十六位貸款同仁,準備在台北市西藏路自建,為了籌措自備款項,不得已又將太陽新村小屋割愛轉讓,另行遷居內湖「精忠新村」。我對內湖甚為熟悉,那公車小站,那碧湖公園,那湖光教會,都曾留有我們的影子。

    六十二年二月,西藏路的新建房屋落成,四房兩廳,三十多坪,名為「華廈新村」,當即略加設計裝修,添購了一些傢俱,作最後一次搬遷。於今住入已二十多年,與老伴牽手業經渡過銀婚,附近青年公園及園外新店溪谷,更是我們常去的地方,在這愛的天地裏,嚐盡酸甜苦辣,頭髮已有幾絲花白,心靈上卻與剛認識時同樣喜樂,這棟說來並非華廈的老屋,依舊充滿了濃情蜜意,我倆雙手牽得更牢更緊。

    於此該說明的,牽手的芳名叫「朱桂黎」,自從第一個孩子出生,她便辭去原來的職務,專行操持家務,孩子長大後,又四出忙著工作,真要謝謝她對這個家庭的付出與照顧了。